他們的喜怒哀樂,

就好像金門島上的烈日海風一般,

那麼原始,

那麼直接。

有時候,

我看見他們一大夥赤着身子在海水裡打水仗的當兒,

他們那一張張蒼紋滿佈的臉上,

突地都綻開了童稚般的笑容來,

那種笑容在別的成人臉上是找不到的。



那天晚上,

月色清涼,

沒有什麼海風,

不知是他那垂首沉思的姿態,

還是那十分幽怨的胡琴聲,

突然使我聯想到,

他那份懷鄉的憂愁,

一定也跟古時候戍邊的那些士卒的那樣深,

那樣遠。



當我走到園子的時候,

卻赫然看見那百多株的杜鵑花,

一毬堆着一毬,

一片捲起一片,

全部爆放開了。

好像一腔按耐不住的鮮血,

猛地噴了出來,

灑得一園子斑斑點點都是血紅血紅的,

我從沒有看見杜鵑花開得那樣放肆,

那樣憤怒過。



          -白先勇《台北人》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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